回家
一九三二年农历三月二十七日这天,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要回家了,大家早早地就起了床。几个喜欢睡懒觉的小孩子也一改往日的习惯,早早地起来,高兴得像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屋里屋外地飞来跑去。回家的兴奋由大人感染着小孩,也由小孩影响着大人。永隆河、丁家营的一草一木和那里的父老乡亲们现在都怎么样了呢?往事历历,无不一一萦绕在大家的心头。那,毕竟是自己的家乡啊!我们马上就要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了,丁家营,您经过了那么多的磨难,现在应该安宁了吧?
冷水铺有这样一个风俗,就是出了嫁的新姑娘第一个月从婆家回到娘家时,要由娘家人用耕牛去接。用耕牛接送人是当地极为有礼的一种做法。冷水铺的朋友听说河东的朋友要回家了,都启用了当地的最高礼节,对朋友用自己的耕牛相送。启程时,陈中德伯伯也是用他家的大水牛驮着我们家的几个小孩子桂珍、幼麟等,依依不舍地送别我们。他把我们一直送到了塘港,等我们上了渡船才回去。公山、瑞云结交的朋友要抢劫他们的的钱财,置他们于死地。我们结交的朋友陈中德老伯伯对我们一片真诚,恨不得把他的心也掏出来给我们。唉!这世上之人的反差怎么这样大呀?
当时我的父亲没有和我们同行,他在帮马超群打短工。他舍不得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挣几个小钱的机会,一直到小麦快黄时才回到丁家营。
我们一行人走到魏家集,休息了一会儿。在休息时,我家的白狗可能和人一样走得很累,就睡着了。我们动身走时又忘了叫醒它。它醒来后找不到我们,就又泅水过汉江,回到了冷水铺我父亲的身旁。狗也是吃尽了苦头。狗,也是通人性哪!
这天,我们走到了沙港子,向人家讨了一间厨房做了点饭吃了。我们和保周叔两家一共十多人,就一起挤在厨房里住了一晚上。水缸和灶台就紧靠着我们的身边。可能是过于疲劳,也可能是过于年幼,这天夜里,保周叔的儿子丁存桂(元孝和光荣的父亲)晚上起来方便,不小心把尿尿到别人的水缸里了,着实闹了一个小小的笑话。第二天,东家还没起床,保周叔就急急忙忙地重新帮别人挑了满满的一缸水。东家听见倒水的声音,忙说:“有一满缸水,不要你们挑,你们今天还要赶路呢!”
保周叔不好回答,只是支支吾吾了一下,露出了一脸的尴尬。
下午走到陆家寨,就有人拦住我们检查。幸亏有人认识,才把我们放行。
看,那就是丁家营的大柳树,那就是丁家营的大祠堂。终于又看到了丁家营的一草一木,看到了自己所熟悉人的一切,一种亲切之感油然而生。
我们终于回到了我多灾多难的丁家营,回到了离别四十多天的家
回家的日子
回到丁家营,发现到处都长满了草。由于没有人住,草把门都封住了,房子里也满是蜘蛛网和灰尘。到处是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让人陡生一种凄凉之感。
家里已是空陡四壁,一无所有。全家人还要吃饭哪。怎么办?于是我们就又到自己的田里去弄麦穗回来吃青。也就是把未黄熟的麦穗弄回来,用连架打,再用锅炒焦,整干净,用石磨磨成米或者面煮着吃。这天,我们到夜里很晚了才吃上一顿稀稀的麦叉粥。这样,我们弄一天,吃一天,直到大麦全黄了,才进入正常生活。
这时,姑父已在大洪庙遇害。
小麦快黄时,要准备夏收了。父亲在冷水铺也听说红军很好,不随便杀人,老百姓也安居乐业了,于是也回到了丁家营的家。我家的白狗子也跟着父亲回到了丁家营。它跟着主人逃荒,往返泅过两次汉水。回来过了几天又不见了,听说是被别人杀了卖掉了。唉!难世岁月,连狗子也跟着遭罪呀!
有了农会组织,成立了赤卫队,大家觉得太平了。但是,有时农会和赤卫队还要求人们到西面的白色地区去斗争。一天早晨,他们喊:“每家每户都要拿武器,到白色地区去斗争。”所谓的武器,就是大刀长矛。当时只要是壮年的或者是有一点力气的老年妇女也要去斗争,就更别说男人了。如不去的,就是反对(动)派!大家怕被扣上反对派的帽子,于是就都参加,都到西面的白色地区去“斗争”。
一到西面那些村子里,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了,人都跑光了。前去参加斗争的人们进到别人的家里,不管是粮食、用具、衣服,只要是看得上的,只要是拿得动的,都要被拿光。这样天天都去斗争,一连好几天都去,把人家的锅碗都拿走了。每次去斗争,都有红军和赤卫队保卫。当然,红军是不要人家的一针一线的。
有一天,中心六队的一个人与红军和赤卫队到西面白色地区去斗争。斗争完后,其它人都已经撤离了,可是只有他太贪心,独自一人还在人家的房子里拿东西,还在那儿斗争。当然,他被抓住了,被白色地区的人们用锯子活活地给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