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店惊魂
抗日战争时期,有一年闹饥荒,很多人没有了米吃。当时只有京山的瓦庙集有米。用一斗黄豆在瓦庙集可以换回一斗大米。在那兵荒马乱之时,沿途都有日军、伪军、伪联保军、土匪等出没,来往很不安全。土匪有时还冒充新四军,在那些地方抢劫钱粮财物,祸害百姓,滥杀无辜,为非作歹。如果碰到了日军,那更是要遭大殃。瓦庙集虽然离永隆河只六十多里路,即使有米也是难以运过来的。刘家集到大桥口一带就是土匪经常出没的重灾区。
为了活命,几天前,廖运广、丁长宝就冒着危险,借高利贷买黄豆到瓦庙集去换了米。他们挑米回来时,在任家集和大桥口之间突然被土匪拦住,逼迫他们把米挑到芦苇荡中去。他们战战兢兢地把米挑到了芦苇荡中,没想土匪还要用枪打死他们。要知道,土匪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要杀掉廖运广等二人是轻而易举之事。廖运广二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土匪突发善心,好不容易才让他们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们的家里真是揭不开锅了,眼巴巴地等着米回来救急,谁知却等回来了两个光人。两家人都号啕大哭,小孩子也哭着说要吃饭。当时只好到邻居家去借了一点米来煮了一点稀饭吃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究竟怎么样才能度过饥荒,成了他们的一大难题。
当时,我家也没有米吃了。于是,我和陈桥村的廖启太等七人也借高利贷买了黄豆,挑着黄豆冒险到瓦庙集去换了大米。返回来时,走到了刘家店。这里已经离任家集不远了。我们七个人一齐坐下来商量。任家集到大桥口这段路是土匪出没之处,怎么才能把米挑回去呢?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想办法。刘家店北面约两公里靠小山之处有一个小村庄。我们决定把米挑到小村庄,借锅灶做一顿饭吃了,等到半夜再走过这个不太平的路段。就这样定下来了。
于是我们把米挑到了小村庄,向一户人家借了锅灶把饭做熟了。正准备吃饭时,突然进来两个穿着便衣,拿着步枪的人。他们用枪对准我们,来捡查我们的身上和米袋子。并且命令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村庄。我们向他们说好话,才让我们用布袋子把饭盛起来。我们挑着各自的米担子来到村庄外面,只见外面架着一挺机枪,正对着我们。还有十几个穿便衣的也端着步枪,要我们举起手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当时真是把我们吓得七魂掉了八魂。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拿着
指定了我和廖启太两人,要他们的人又重新捡查我们两人的身上和全部的米袋子。当时我们两人最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其它的都是四十岁左右。那个拿
的单独审问我:“你是新四军里的什么头头?”我回答说我们是老百姓。又问:“你们是怎么到这个村庄里来的?”我告诉了我们的家庭地址和姓名,并把如何拉高利贷买黄豆换米,来到这里的经过讲了一遍。但是他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他说:“不管你们怎么说,你们回去要向你们的上级汇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不要自相残杀。现在我们也不加害于你们,请你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你们的部队去。”
原来是一个误会,是一场虚惊,真让我们哭笑不得。我们七个人终于放下心来,只好挑着米,带着饭又走回了刘家店。
我们坐在地上把饭吃了,等到半夜,才挑着米通过了那个不太平的路段,回到了永隆河,回到了丁家营的家里。
后来,我们才打听清楚,我们在那个村庄遇到的是当地的联保主任带的一些联丁。
*作者:丁存宽*
一九九六年于江汉油田五七厂
后记
父亲的一生是多灾多难的一生,是饱经沧桑的一生。他的经历和见闻,足以写一部厚厚的书。从我懂事起,就经常听他讲述永隆河镇那些令他终生难忘的往事。二三十年代的风云变幻、血雨腥风的日寇侵华战争、摧枯拉朽的解放战争、如火如荼的农村土改、急风暴雨式的整风反右和狂热的大跃进,他都有很多很多我们闻所未闻的亲身经历和见闻,其中的每一个故事都是动人心魄的。我们很希望他在有生之年,能用文字记下他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以便传给我们这些后人。
一九九六年,过了八十高龄的父亲,在我们的鼓励与支持下,终于拿起了久违的笔。他年老体衰,视力不好,戴着高度的老花眼睛,努力回忆着几十年前的往事。他是用自己的心在写作,他在用自己的心记述着那些兵荒马乱让人难忘的岁月。每当我看到他这个耄耋老人伏在桌子上、艰难地把自己的心血变成一个个文字时,我的内心就充满了一种崇敬。
但是,终因年岁太高,父亲没有精力能写下他经历的全部,只是记下了一个个小小的片段,这不能不说是我们的一大遗憾和损失。也由于工作的繁忙,我也没有时间去认真看过父亲的手稿。二〇〇〇年,心地善良聪慧好学贫苦勤劳一生的父亲与世长辞,终年八十五岁。二〇〇五年,我整理了他的手稿《永隆纪事》。读着他的心血之作,我仿佛也走进了永隆河镇二三十年代前的岁月。我终于感觉到了这份手稿沉甸甸的重量和它的价值。现在,我把《永隆纪事》发表出来,期望与大家共享。
——丁存宽之子:秋风劲——
二〇〇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