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到续书五十二回,丁耀亢特地写了一回“刘学官弃职归山,龙大师传丹入海”。这一回与前后两回均不衔节,也无任何相关联之处。所以我认为这是丁耀亢特地安插的,仅仅是为了给刘学官一个好报,以达到其另外一些目的。
作者写道:
今日说一个不恋名利的人,后来成了仙佛,只是一个舍字。清河县有一个刘学官,姓刘名个让字,住在狮子街东头。当初是个迂儒,一生不敢妄为。那年借了西门庆五十两银子,上济南府做了训导,后来西门庆死了,不肯负了前言,使夫人来还月娘。只此一念不欺,自然成了古君子。……
紧接说济南大乱,刘学官不得回家,自己做了名曰《青毡乐》的一套南北词十三腔,以明其自得。作者在评价这些词的时候写道:“此词见刘广文苦中能乐,是个自得的君子。”
在这些表明刘学官自得的词中,有不少语句是以刘学官隐指亢之父丁惟宁的。如“明伦堂紧对文宣殿”句。丁耀亢在《叙先德谱序》中写到:父丁惟宁“……复巡历长垣,谒圣毕,付明伦堂讲。不敢南向坐,以席师为友,讲座不敢僭也,属皆惊服。……”都提到在明伦堂讲学,这不是以刘学官隐指丁惟宁又是什么呢?再如“以辽阳鹤返吊城郭,阅尘寰。”句,与第六十二回中神仙丁令威三次转世故事中的丹顶雪衣的“白鹤”,与王化贞在丁公石祠中留下的“仙人乘鹤五云中,华表归来息此宫”句中的“鹤”,都是指同一件事,这也只能说明,丁耀亢是以刘学官隐指其父丁惟宁的。如果说不是,那还能这么巧合吗?
再下去,作者继续说:刘学官“后来捱了数年,升任河阳知县,因见天下大乱,南北交兵,就告疾把官弃了。在南山下,临着河边筑了几间茅房,栽花种田,约几个诗朋酒友,日日吟咏,以消岁月。或与高衲谈禅,丹客讲药,非止一日,也就是一个“乐天知命真高上,博古通今大道儒。”
这段文字,与其说是在写刘学官,不如说是写丁惟宁更恰当。请看现仍保存完好的丁公石祠中,明王化贞是怎么介绍丁惟宁弃官归九仙山的生活状况的。王化贞写道:“……公之不朽,不在高山,丹楹、刻桷、实藏衣冠。祠何为者于斯?嘻,公志也。公亭亭有物外之意,平居课而外,无所事事,日与客啸咏往来于墅中。及得此山,大乐之。凡旬日一至,至辄留,昼息树下,夜舍草庐,扶杖逍遥于烟火之间,曰:是何必喊羲皇上人?歌于斯,哭于斯,又岂不吾所耶?……”只要稍作对比就可得出:虚构中的刘学官和真实和丁惟宁没啥两样?由此不难看出:丁耀亢写的刘学官,其实就是指其父丁惟宁。
在介绍完刘学官生活状况之后,作者就编了一个神奇的故事,讲的是刘学官与张青霞仙师、龙大师的一段交往。故事离奇,在此不作具体转述。在谈到这个故事时,不能不提及的是,在刘学官与张仙师、龙大师交往过程中,曾各作一首诗,这三首诗,把清河县的刘学官等同于诸城的丁惟宁,也是十分清楚的。现介绍于后。
刘学官写给张仙师的诗曰:
天台药裹武陵津,今古疑仙认未真。
山水楼台浑似梦,渔樵烟火或非人。
重来不识城中面,归去还迷泪里春。
闻道安期多秘要,可分瓜枣到西郊?
龙大师给刘学官的作别诗曰:
龙飞凤舞下天台,一榻苍云扫未开。
不为渡迷超正觉,何因丹药点丹胎。
千重雪浪凌空渡,一片仙帆过海来。
壬午甲申群在劫,待君东下访蓬菜。
张青霞仙师写给刘学官的作别诗曰:
为访辽阳丁令威,千年华表未言归。
翎垂白雪无今古,顶结丹砂少是非。
海溆云涛回羽杖,石门烟月锁岩扉。
一杯酒尽天风起,指点虚空路莫违。
前两首交往诗,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含有山东诸城县的一个地名:天台。天台,乃丁耀亢世居地天台山也,坐落于山东省诸城县东,临海,现属胶南市大村镇。山东诸城县《丁氏家乘》中多次提及此山,丁耀亢和其伯兄丁耀斗还为首创家谱作序,二修时其族人丁献愫作序时(公元1673年)明确写着“纪于天台祠中”字样。可见,天台并非清河县之天台,清河县也并无天台之地。这不就明确地告诉我们,书中的东昌府的清河县不就是指青州府的诸城县吗?
张仙师作别的诗中写到:“为访辽阳丁令威,千年华表言未归。翎垂白雪无今古,顶结丹砂少是非。……”不就是明明确确写的是与丁惟宁作别吗?丁令威就是指丁惟宁,不仅丁耀亢是这样认为的,并写入续书中。现存山东五莲县九仙山(明时属诸城县)丁公石祠中的许多碑刻也是这样写的。丁公石祠是丁惟宁去逝后,其伯子丁耀斗为遵父意而修建的,为全石结构,无一根木料,历四百年完好无损,现为山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祠中保存着当时不少名士的碑刻,对丁惟宁进行热情的颂扬,谈及丁惟宁是神仙丁令威的诗作有数首。例如王化贞写到:“仙人乘鹤五云中,华表归来息此宫。……”关中唐文焕写到:“白鹤归华表,青山作主人,……”长洲徐升写到:“令威翩翩一柱史,早薄荣名谢天子。”等等。这些诗句都把丁惟宁喻为神仙丁令威及其化身丹顶雪衣的白鹤。
这就不难看出,丁耀亢写的刘学官,实际上隐指其父丁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