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国民党败退,农安解放。在共产党领导下全县农村很快进行了土地改革,各村相继成立了翻身会、贫协会。在县工作队的指导下对各家的土地、房屋等财产进行登记调查,并根据占有财产状况,特别是解放前三年以来占有土地状况进行阶级成分划分。
我的两位太爷晚年失去了劳动能力,就将多年扛活积攒下的血汗钱拿出来,买了几垧薄地,准备留给我的父亲耕种。可是由于父亲过早地参加重体力劳动,年纪轻轻就得了伤力病,一干点重活就大口大口地吐血。两位太爷过世以后父亲几乎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他们留给父亲的土地只是在太爷晚年时耕种了其中土质较好的一部分,其余部分因土质瘠薄无法耕种一直撂荒着。后来太爷们病重,就连这些土地也全部撂荒。我们家搬到于洪波屯以后,在二青山屯原有五间土坯房一直空着,村里成立翻身会时被用作了办公室。
当进行财产申报时父亲和母亲产生了严重分歧。父亲认为应该将太爷们留下的土地以及五间土坯房全部申报。母亲认为太爷们留下的土地我们多年并未耕种,按照当时土改政策应该定为无主地,我们不应该申报。五间土坯房既然已经收为公有我们也不应该申报,况且我们家已搬走,即使申报也不可能归我们所有。但父亲总觉得不申报太可惜。几番激烈争吵终于母亲的意见占了上风,只申报了三年前实际耕种的那部分土地(按照当时政策规定这部分土地也不应该申报),其余未耕种的土地和五间土坯房放弃申报。
当时我们村阶级成分划分为五个等级,即贫农、下中农、富裕中农、富农和地主。并用红、粉、黄、白、黑五色布条做标记,人人胸前必须佩戴规定的布条,根据布条的颜色就知道每个人的阶级成分。同时将富农和地主的土地及家庭财产没收分给贫农和下中农,并对富农和地主分子进行批斗,有的还进行了镇压。一时间戴红粉布条的人地位迅速高涨,戴白黑布条的人威风尽扫,就是戴黄布条的人走在大街上也觉得不自在。
我们家被划为下中农,在于洪波屯分得了土地,全家佩戴粉色布条。父亲还被吸收为村联防队队员,这是只有戴红、粉布条的人才有资格参加的革命队伍,全家人为此感到荣耀,外人感到羡慕。
假设当时我们将不应申报的撂荒地全部申报,就应该划为富农或者地主成分。这在当时,以及在以后“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整个历史时期,富农和地主就是阶级敌人的代名词,是无产阶级专政对象,富农和地主分子及其子弟面临怎样的困境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家从我太爷开始算起三代扛活,土改时如果真被划为富农或地主的话,那将是一桩历史冤案。它将给丁家几代人带来巨大的不幸。